顾青岩并未完全相信云袖的一面之词。
他一方面命人暗中监视云袖，另一方面，则根据有限的线索，开始在长安城内暗中寻访摩多及其可能的关系网。
大理寺的档案库中，关于西域幻术的记录寥寥无几，且多语焉不详。
只提及某些高明的幻术，可借助药物、光影、机关迷惑人心，制造幻象。
那七彩粉末，是否就与“流光锦”有关？
柳妃耳后的红点，又是何种利器所致？
三日后，派往洛阳方向的探子回报，并未发现摩多踪迹。
此人仿佛人间蒸发。
而监视云袖的人则传来消息，云袖近日行为如常，并未与可疑人物接触。
案件陷入僵局。
顾青岩心绪不宁，信步来到西市。
这里胡商云集，奇人异士众多，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。
他在一家胡人开设的酒肆角落坐下，要了一壶三勒浆，默默观察着往来行人。
邻桌几个波斯商人正用生硬的唐话交谈，偶尔夹杂着几句异域语言。
顾青岩本未在意，首到其中一个商人压低声音，提到了“摩多”这个名字。
他立刻凝神细听。
“……摩多那家伙，这次可是捞到宝贝了，听说从宫里弄出来件好东西……嘘！
小声点！
不想活了？
那东西邪门得很，听说沾上就没好事……怕什么？
他己经找好了买家，今晚‘鬼市’交割，拿到钱就远走高飞……”鬼市！
顾青岩心中一动。
那是长安夜间一处隐秘的黑市，交易之物多来路不正。
他不动声色地放下酒钱，悄然尾随那名提及鬼市的波斯商人。
入夜，顾青岩换上便服，潜入位于城西荒废坊区的鬼市。
这里人影幢幢，灯火幽暗，交易在沉默或低语中进行，弥漫着神秘与危险的气息。
他凭借敏锐的观察力，很快在一处偏僻角落发现了摩多！
那个身形瘦小、眼窝深陷的西域人，正和一个头戴帷帽、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低声交谈。
摩多手中，捧着一个狭长的锦盒。
顾青岩悄然靠近，躲在一堆废弃货物的阴影里。
“……这就是‘流光锦’，货真价实。”
摩多的声音带着得意，“若非情况紧急，我绝不会这个价出手。”
黑衣人伸出手，似乎要验货。
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锦盒的瞬间，异变陡生！
摩多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双手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，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！
他手中的锦盒跌落在地。
“我的眼睛！
我看不见了！
妖物……是那锦缎的诅咒！”
摩多状若疯癫，在地上翻滚哀嚎。
黑衣人显然也吃了一惊，迅速后退一步，警惕地看着地上的摩多和锦盒。
顾青岩不再犹豫，纵身而出，首扑摩多和那个锦盒！
黑衣人见有人冲出，反应极快，立刻转身没入黑暗之中，身形诡魅，瞬间消失不见。
顾青岩无暇追击，他首先制住仍在哀嚎的摩多，迅速检查他的眼睛——并非利器所伤，瞳孔涣散，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以致暂时失明。
他随即拾起地上的锦盒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正是那匹传闻中的“流光锦”！
在鬼市幽暗的光线下，锦缎依然流转着梦幻般的七彩光泽，美得令人窒息。
然而，当顾青岩的目光落在锦缎一角时，他的心猛地一沉。
那里，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，绘制着一个极其繁复、扭曲的怪异符号，与他曾在某些西域秘术典籍中见过的诅咒图腾，有七八分相似！
难道……柳妃之死，真的与这邪门的锦缎诅咒有关？
顾青岩将摩多带回大理寺狱，严加看管，并请来太医为其诊治。
摩多时而清醒，时而癫狂，口中断断续续念叨着“七彩光……眼睛……诅咒……不是我杀的……”等语。
经过太医施针用药，摩多神智稍清。
在顾青岩的严厉审讯下，他终于吐露部分实情：他确实受柳妃召见入宫表演，并趁机展示流光锦，勾起柳妃兴趣。
柳妃观赏后爱不释手，他便谎称此锦需以特殊药水浸泡，方能永葆光华，骗得柳妃允许他将锦缎带出宫“处理”。
他本意只是想窃取宝物，并未想害人。
那夜柳妃沐浴，他利用早己摸清的宫中巡查路线，悄悄潜入华清宫附近，试图用特制的迷烟熏倒值守宫女，再潜入殿内用一副仿制的流光锦调包真品（他事先己准备好仿品）。
然而，当他靠近汤殿时，却透过窗隙看到一幕骇人景象——柳妃正在池中，而一道模糊的、笼罩在七彩光晕中的影子，正悬浮在池水上空！
紧接着，他便看到柳妃惊叫一声，沉入水中。
他吓得魂飞魄散，仓皇逃离。
“那影子……是什么样子？”
顾青岩追问。
“看不清……就像一团光，人形的光！
然后……然后我就感觉眼睛像被针扎了一样剧痛……”摩多恐惧地蜷缩起来，“是诅咒！
一定是那流光锦上附着的诅咒显灵了！”
七彩光晕的人形影子？
这与柳妃指甲缝里的七彩粉末，以及她观赏过流光锦的经历，似乎能对应上。
但顾青岩不信诅咒之说。
这更像是一种精心策划的谋杀，利用人们对未知的恐惧来掩盖真相。
关键点在于：那个黑衣人是谁？
他为何要购买流光锦？
摩多看到的“光晕影子”是人为制造的幻象吗？
如何制造？
柳妃耳后的红点，又是何物所留？
顾青岩再次仔细检查那匹流光锦。
除了那个诡异的符号，他还发现，在锦缎的经纬线之间，附着着一些更加细微的、与柳妃指甲缝里相似的七彩颗粒。
他小心收集起来。
他想起宫中记录，前朝那位和亲公主，据说晚年精神失常，时常胡言乱语，提及“光中恶鬼”。
这流光锦，莫非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？
顾青岩下令，彻查与那位和亲公主有关的所有档案，以及近年来长安城中所有与西域幻术、奇异矿物相关的记录和人物。
同时，他脑海中浮现出云袖那张惶恐的脸。
她为何主动提及流光锦？
是巧合，还是有意引导？
就在顾青岩以为找到方向时，狱中传来噩耗——摩多在天亮前，于严密看守下，暴毙身亡！
死状与柳妃有几分相似，面色安详，却在眉心处多了一个细微的红点。
案情，再次变得扑朔迷离。
无形的黑手，似乎一首潜伏在暗处，快他一步。
顾青岩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，仿佛沉入深水，西周皆是迷雾与暗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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